老娘和二妹上班的上班,上学的上学,孙朝阳忙着写稿,做午饭的事情自然落实到孙永富头上。
老孙头做的是琪玛儿跳水。
琪玛儿是四川土话,就是青蛙的意思。
孙永福掏出家里珍藏的八五粉,糅成一团,煮了一锅水,用菜刀把面片削进锅里煮熟。然后捞起来,下油锅炒,最后放上盐和蒜苗。
孙朝阳只吃了一口,就被香得上头,禁不住夸奖:“爸你手艺真好,和五十年前一样。”
蜀中男儿,出得厅堂下得厨房,主外又主内,有老爷子在,老娘就没下厨的资格。
所谓中班,就是下午四点去接班,上到夜里十二点。穷苦人家,吃不起食堂,都自己带饭。
老爹就把中午吃剩的琪玛儿跳水搁铝饭盒中,让孙朝阳带走,到时候在车间的电炉子上热热。
后世有专家说长期用铝饭盒吃饭容易老年痴呆,孙朝阳经过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这就是个屁。厂子里那么多人吃了一辈子铝饭盒,也没见谁痴了呆了,自己七十多岁了,思维活跃得很,特别是勾搭广场舞老太太的时候,堪称妙语如珠,脑子转得比弹子盘还快。
孙朝阳在机砖厂瓦机车间小集体上班,主要工作是把从矿山上拉下来的页岩用铲子铲进粉碎机,打碎了,送去做坯。
在哪山唱哪歌,虽然立志成为大作家,但还是要脚踏实地先把这个月的工资混到手再说,理想的翅膀必须根植现实土壤。
到地头,他脱了外套,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车间,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结实匀称的肌肉,嘿,真好看,比七十岁时自己大腹便便好看多了。
“帅哥你好,再次见面,请多多关照。”
孙朝阳不禁自恋,对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开枪的手势。
“扑哧!”有笑声传来,转头看去,就看到带着蓝色帽子,身着劳动布衣裳的宋建英。
孙朝阳还没有从七十年后的思维模式切换过来,随口道:“哈罗,厂花,许久不见,甚是想念。“
宋建英什么时候听过这种话,大怒:“孙朝阳你调戏妇女,流氓,滚!“
蜀地女儿,火爆泼辣,老子蜀道山。
孙朝阳知道厉害,忙提起铲子仓皇而逃,溜了溜了溜了。
劳动人民都奔放粗犷,车间里的老娘们儿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,经常发生车间主任被抬起来撞油,小伙子被扒掉裤头质本洁来还洁去的事儿。
宋建英今年才二十岁,在车间里干的是管理岗,主要工作是做各种报表。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,有的玩笑是不能开的。真得罪了她,在表格和材料上记你一笔,谁受得了?
而且,她长得好看,五官娟秀,杨柳腰,大长腿,颇有后世模特的味道,乃是砖瓦厂厂花,追求者如过江之鲫。今天跟自己翻脸,难免有护花使者过来找自己理论,那就麻烦了。
孙朝阳一边干活一边想着,远远就有一人走过来,捏着拳头喝道:“孙朝阳,咱们出去聊聊。“
来的人正是龚建国,宋建英过江之鲫的追求者中的一鲫。
所谓“出去聊聊“就是咱们再外面找个地方打一架,在车间里动手会被处分被扣工资的。
龚建国和孙朝阳前天在大会上就扭在一起,这次又找来,估计是听人说孙朝阳刚才调戏宋建英,他护花心切,要新账老账一起算。
其他几个工人都说,建国,建国,算了算了,你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啊!
龚建国很激动:“发个屁,我没有这样的发小,孙朝阳,你如果是个男人,就跟我出来。不然,就喊三声爷爷,我就放过你。“
孙朝阳把手里的铲子一扔,哈哈大笑:“去就去,谁怕你。“
他俩不顾众人人劝阻,闷头走了半里地,到了矿山。
只见眼前全是红彤彤的页岩,满地长草,夕阳西下,天苍苍野茫茫。
孙朝阳搓了搓手,笑着问:“建国,你真要跟我打,想好了,这架一打,咱们以后朋友都没得做了。“
龚建国咬牙切齿,满脸思想斗争,须臾,忽然掏出一根香烟塞孙朝阳嘴里,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点上火:“哥,哥,你烧烟,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。大前门,我从我爹那里偷的,很高级的。哥,烧一口,烧一口。“
孙朝阳懵逼,吐掉香烟:“建国,你搞什么,我都糊涂了。“
龚建国:“朝阳,你写的那首爱情诗宋建英看到了,问是不是我写的。我我我……我看她很喜欢的样子,就承认了……拜托,拜托,你千万替我保密,如果有任何人问起,就说是我写的。“
孙朝阳:“啊!“
原来,孙朝阳和龚建国在大会上扭打在一起,影响实在恶劣,真要处理,两人的招工名额都要受到影响。很快,消息就在全厂传开——有人写黄诗了。
至于是谁,工作笔记是龚建国,那原作者自然就是他了。
便有好事者从黄厂厂办公室将那首《窗》抄了出来,广而告之。
没错,确实是写爱情的,其中还沾了点黄色。龚建国追求宋建英的事路人皆知,诗中的姑娘自然是厂花了。建国还写要和人钻被窝,挺攒劲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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