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军器局制造的?”
“流火弹?”
苏芽和沈淮异口同声,关注点却各不同。
苏芽愁道:“这火是又烧回军器局了?“
不怪她发愁,邱奈成联合沈淮并锦衣卫,废了大力气,才将线索给锁定在杂造局,从而将赖国金作为打击曹开河的突破口。
今夜赖国金等被杀,这杀人灭口的招式本来就像是曹开河的丧钟,可是军器局的流火弹一出,曹开河的灭口嫌疑就瞬间抵消了一半。
加上曹开河已经定下了嫁女之计,曹开河的生机或许将更快地柳暗花明了。
此事众人心知肚明,是以袁驭涛便重点回答沈淮的问题。
他指着大牢中的痕迹,将流火弹的爆炸特点和烧灼痕迹都一一讲来。
“流火弹的特点,是弹药爆炸后,落地即生火,且此火难灭,各位细看:这牢中最大的炸坑只有一个,烧灼范围却远大于普通火药,就是这个原因。”
“再有,流火弹引燃后,火药弹射范围也广,大半伤亡犯人的身上,都钉着许多火砂坑孔,火砂引燃衣物和牢中稻草,火势难控,焦烟中人无法呼吸,因而似这种口鼻皆黑的熏死之人要有数个。”
袁驭涛一路讲,一路引着众人走到一间牢房前,这也是爆炸最惨烈之地,“目前看,爆炸中心正是这一间。”
“这间关押的是赖国金。”郑斌补充道。
郑斌说着,往地上一排白布和草席盖着的尸体指过去,“人的下半身都给炸没了。”
他对袁驭涛道:“你再说说,是怎么从尸体上判断出流火弹的。”
袁驭涛应是,却又道:“此间尸体死状惨烈可怖,是否应让女子先避一避?”
此处女子唯有苏芽。
苏芽是沈淮带来的,于是郑斌就看向沈淮:“贤弟……”
沈淮却在看苏芽,自从进到牢中,看见地上那两排尸体后,苏芽的脸色就十分苍白难看,他早已注意到,并问过苏芽要不要先出去,被苏芽拒绝了。
他知道苏芽对爆炸案的关注远胜于其它,当初从滩涂回来,苏芽曾对他提出的唯一请求,就是要及时知道办案的进度。所以虽然苏芽看起来状态不好,沈淮也就只近身守着,没有坚持让她离开。
接下来的尸体可怖,沈淮正有意再劝苏芽,既然此时袁驭涛又提出来了,沈淮便顺势再道:“小芽,你先出去,此处有我。”
问了一声,苏芽没应,只看着那一片泛血的裹尸布一动不动。
沈淮微皱了眉,转身挡住众人视线,也挡住苏芽的视线。
他微弯腰,轻声再问:“小芽,你怎么了?”
苏芽方才回神,却仿佛是憋住了一样,微张着嘴,口鼻仿佛尽被硫磺硝石和血腥气蒙住了,无法出声。
她抬眸看着沈淮,眼中都是惊恐。
沈淮立刻握住她垂在身旁的手,连对郑斌等人的招呼都没打,毫不迟疑地将苏芽拉出大牢。
他身后在苏芽背心轻拍,“小芽,呼吸!”
等外面新鲜泛冷的空气扑进口鼻,苏芽才仿佛是倒抽了一口冷气,将酸涩的眼睛闭上,两行清泪沿着失色的脸颊落下,扑进脚下泥土中。
沈淮心上剧痛,将她娇小的身躯圈进怀中,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地轻拍着,温柔小心地道:“是吓到了吗?都怪我不好,不该带你来这里。”
苏芽埋头温暖中,渐渐找回了声音,“我没事。”
她不敢抬头,只将手圈紧沈淮的腰身,仿佛这样就能索取到更多的力量。
方才场景,一度让她怀疑自己仍在梦中。
她自觉脑子是清醒的,只是呼吸自动憋起,控制不住,吓到她的不是即将看到的尸体惨烈,那是前世就已经看过的了。
吓到苏芽的,是她自己的反应。
准备了这么久,没想到只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,就已经夺去她的自制力。
那么,自己到底行不行?
所谓逆天改命,难道是这样无能的反应能成的?
片刻之间,苏芽突然更深刻地感受到了“害怕”。
是的,害怕。
那种面对死亡的刺激,面对未知命运的无助,明知必败也不能甘心的愤慨并非所向披靡的,在命运的绝对压制下,有时后愤慨瞬间就会变成无力和恐惧。
苏芽的腿有些发软,整个人软软地靠在沈淮身上。
那双她自以为已经拼尽全力去扣紧的双臂,其实只是虚虚地在沈淮身后交握而已。
沈淮眉头锁得极紧,怀中少女的反应,大大出乎他的意料。
苏芽不是胆小的姑娘。
相反,苏芽胆大、心细、机敏、多智,有着远超常人的心理素质。
这也是他肯带她深入大牢的原因。
可是怎么也没想到,苏芽的反应会如此巨大。
沈淮按下心中的忧心和疑虑,只柔声轻哄着,等到觉得苏芽找回些力气了,才道:“我这就送你回家。”
“不。”
“送过你我再回来,或者不回来也行,这里现在安全,袁驭涛在这里没有危险。”沈淮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和袁驭涛。
“不,我不走,”苏芽从他怀中站起,清晰地又说了一遍,“我已好了很多,我们现在进去吧。”
“该说的都说完了,其余的我回去会再讲给你听,保证没有遗漏,现在你得回家。”
“不能,”苏芽拉着沈淮的手,垂眸看他带着薄茧的手掌,“我不能逃,我得自己去面对。”
为什么走了就是逃了?
她没有解释,然而,对面的人是沈淮,心细如发、多智近妖,这寥寥一句,却又仿佛将答案的一角坦诚在沈淮眼前。
苏芽并不去深想自己的措辞对不对,眼前关卡就在这里,如果迈不过去,此后一切就将再无勇气。
沈淮抬手,轻轻捧起她的脸。
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,拇指抹干她脸上残留的泪水痕迹。
“一定要再进去吗?”
“一定。”
“那些尸体,很重要吗?”
“……很重要。”
沈淮便没再多说什么,却开始解衣。
他今日穿得简单,很快从里面扯出一片里衣,只留了交领,却将左襟撕下来,蒙在她口鼻上。
“里头味道不好,我香。”
他专注地在她脑后将布片打了结,再垂手,将她的手扣紧,握在袖中,带着她返身再往来处。
将进大牢尽头的那片拐弯处,他才停下,回头看她,“别怕,有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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