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芽没吱声,只是将被沈淮握着的手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。
口鼻间尽是沈淮身上的气味,熟悉的味道里,夹杂着草药的香气,令人安心。
苏芽抬起另一只手,在胸口按着,心跳已渐渐平复,她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纵是蝼蚁,纵然卑微,她也要学着控制自己。
她的身后,有要拼命保护的人,容不得恐惧。
染血白布已被揭开,血腥气和皮肉的焦味比方才更加浓烈,它们大半来自几具极其骇人的尸体。
赖国金的头脸极其完整,在爆炸的瞬间穿过牢柱的间隙,射在走道尽头一个巡逻狱卒的怀里,然后被狱卒惊惧地仍在走道角落里。
那狱卒至今仍旧惊魂未定,满身染血,站在尸体前勾头闭眼,颤抖着将爆炸瞬间的情景又讲了一遍。
他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讲,可是讲得多了,最初的恐惧便仿佛逐次削弱了,有一种奇异的清醒。
“……我跑出去叫人回来,牢里已经被大火点着了,水龙一时送不进来,进来的也浇不灭,直到这边烧光了,才停下来再泼水……”
从赖国金的牢房,到走道尽头拐弯处,足有六七丈的距离,够远的。
仵作拎起两块血肉,“这几块,加赖国金的半身,便是现场保存最完整的残肢了,其余尽被烧得狠了,牢顶上粘着的皮肉就没往下凿了,凿下来也验不出是谁的。”
经验老道的老仵作已经指挥着,将尸体和残肢根据特点重新摆了顺序,此时便指着其中一排道:“这一排,是靠的远的,口鼻熏黑,眼毛只毛尖头上烧焦了,符合活着被烧死的模样。”
老仵作逐一将尸体上的特点讲了,又有狱卒被带进来,跟在小仵作后main,按着老仵作验的尸体残伤,推测死者身份。
老仵作又指着另一排已无法分辨皮色血肉的焦炭残肢汇报验尸情况,将部分焦肉拨开,露出骨骼表面的孔来,这些已烧干了的,是距离爆炸地点近的犯人,眼见着细碎的残肢已不大能拼凑,身份辨认已经是极难的了。
郑斌的脸色愈加难看。
——爆炸地点那么深,流火弹又无法延迟,也无法用长引线,因而此时那堆残骸里说不准就有凶手在内。
然而,无法辨认。
此人进来,不会携带任何身份证明。
所以,头绪在哪里?
谁也没料到,就在毫无头绪的当头,邱奈成、李正、曹开河三人,却都前后脚来到了大牢,跟在后面的,还有淮安知府等数人。
案件虽已经转交锦衣卫,爆炸地点却是淮安府衙,于公于私,郑斌都不可能拒绝三人的探问,虽然他此时看谁都是满身嫌疑,可是锦衣卫人力不足是现实,否则岂会被人炸了人证案犯?
郑斌此时愤怒中更觉丢人。
开玩笑,府衙大牢直接被炸了,当前第一大案的人证被炸死,而这一切竟然都发生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,真真是多少年未有之奇闻!如此大事,谁还敢高枕?相关的官吏今夜恐怕都不能睡了。
不必明日,今夜锦衣卫就是淮安府的话题中心。
郑斌阴沉着脸,脸上杀气腾腾,便是面对三位最大的地头蛇都没怎么收敛。
他大概将爆炸和伤亡的情况讲了,对于刚才验尸和火药情况,却是一个字都没露。
眼下一切扑朔迷离,每个人都有嫌疑。
都是人精,心知肚明,来者也各有反应。
邱奈成早已调动了兵力协助全城搜捕,此时只是询问要不要再增加人力协助。
李正关切四名手下尸体是否被波及,愤怒谴责恶徒张狂。
曹开河沉重地指出凶手定是混入府衙大牢中的奸细。
——都是废话!
郑斌看着曹开河,想从曹开河的眼中看出狂喜来。
现在大牢已经被封锁,只要留在牢中的人,无论犯人还是官吏,没有郑斌的允许,统统都与外界无法传递消息,也一个都跑不了。所以这时候牢中究竟伤亡几多,死伤的都是谁,外界应该是一概不知的。
然而,从爆炸,到封锁,之间至少有小半个时辰是混乱的。
郑斌到现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锁,封锁消息,封锁人员进出,锦衣卫行动迅速,所以,如有消息走露,那幕后操纵的黑手定是其中最先知道的人。
但,即使消息真的成功地被捂在大牢里,也定有一人,会因为爆炸而心喜——曹开河四面受敌,掣肘被郑斌捏在牢里,此时大牢里的任何一点闪失,都可能是曹开河的转机。
遇到转机的曹开河,就在此时捏着转机,提醒众人:要严查府衙官吏。
有意思不?
郑斌心中,看曹开河如见新鲜人,只道此人若不是对爆炸一事心怀坦荡,就必然是大奸大恶之人。
正想着,曹开河又追问了一句:“犯人伤亡多少?”
他还真敢问。
“有伤亡,”郑斌道:“但是不影响结案。”
曹开河点头道:“那就好,那就好啊!”
李正看了曹开河一眼,怪笑了一声,道:“即如此,咱家就不在这里扰了郑大人办案了。”言罢扬长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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