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八, 周府尹从近卫营手里接收了沈泉, 回到衙门, 他先审了一遍沈泉, 随后发出了签令, 命东平县的县令,把豪奴伤人案的案卷以及人证全部押解到府衙来。
二十九那日上午, 东平县的人到了京城。
东平县的县令,是位中年男子, 他亲自捧着案卷,送到了上司的案头,然后他就站在府尹书案边没有退下去,而是随时准备替上司解惑。
“这位刘发, 你有查过,是哪个府上的吗?”周府尹仔细翻看了一遍案卷, 才问他。
刘发就是强买沈家田地的豪奴,推人致死的则是他的手下。
“卑职不是很清楚, 不过据他的手下说,他们来自西丰县,主家是陛下面前的宠臣, 让卑职放明白一点, 像卑职这般小小的县令,绝对招惹不起他们的主家。”东平县县令低声回道。
神仙打架, 凡人遭殃。
县令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, 但是这些话, 听到的人不止他一个,这些人是用一种很嚣张的语气,在县堂上公然这么说的,他就算想推说不知情,周府尹多问几个人,就能把这事问出来了。
他瞒着也没用,所以他就实话实话了。反正这事,上司要怎么样,他就怎么样,绝对不会有自己的意见,免得莫名其妙被坑在这事里。
陛下面前的宠臣能有几个?
周府尹听到这里,心中嗤笑了一句。这事意在何人,简直不言而喻。
他默想片刻,抬起头,看了坐在下首帮他整理其他案卷的自家师爷一眼。
师爷会意,急忙站了起来,说道:“东主,我去库里查找些旧档。”
周府尹颔首点了点头:“去吧。”
师爷快步出了大堂,走到无人处,对着外面招了招手,就有一个长相很伶俐的小厮奔了过来。
师爷勾了勾手指,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一点,才在他耳边说道:“悄悄去永宁侯府侧门,报个信,就说西丰县。记住了,悄悄地去,不要惊动任何人,拿了赏钱,记得分老朽一半。”
“您老放心好了,这事小的一定帮您办得妥妥当当的。”小厮得了这桩肯定能得重赏的差事,拍着胸脯保证。
“从后衙出去,快去快回,换身衣服,不要露了痕迹。”师爷有些不放心,又叮嘱了他一句。
“哎,小的这就去。”小厮向师爷拱了拱手,撒开腿,进了月亮门,往后衙奔去。
师爷站在门口,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了,才随便进了一间屋子,拿了一册书卷,回到了大堂。
大堂里面,周府尹已经查完了案卷,问过了证人,正在让人根据证人们的回忆,画影图形,准备捉人呢。
沈泉昨日就做过一遍画影图形了,不过周府尹是个做事讲究的人,肯定不能听信沈泉的一面之词,现在人证到了,他就让人把证人们分成两组,分别再做了一次画影图形,最后把三张图合到了一起,对照着看。
三张图,虽然是由不同的人述说的,不同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。
这位刘发,年纪大概在四十上下,身材略瘦小,颔下留着一小撇稀疏的胡须,额边有一颗痣。
所有的人都提到了这颗痣,周府尹琢磨着,一来是西丰县离这里比较远,二来是这颗会让人留下印象的痣,才是这位刘发被卷入这事的真正原因。
这种神仙打架的事,周府尹也是心有怨言,不过人在官场,身不由己。
何况,有些事,皇帝不在意,别说只是手底下的管事惹事,就算那人亲自去惹事,皇帝也不会放在心上,若是皇帝在意,那人就算什么都没做,也是错。
周府尹仔细琢磨了一下皇帝的心思,才选了现在这个立场。
他慢悠悠地让人画完了影,对照无误后,终于发了签令,让人去西丰县捉人了。
这时候,离师爷出去吩咐小厮那些话,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了。
再说那位小厮,得了师爷的命令,去了后衙,换了衣服,骑了马,就直奔永宁侯府去了。
他上门的时候,卫衍还在宫里,卫泽已经回府了,府里只有世子卫敏文坐镇。
“世子,府衙有人来报信,只说了三个字,西丰县。”大管家得了消息,马上就急冲冲跑进来报信了。
“赏来人百两银子,备马,我要出城一趟。”卫敏文虽然不知道府衙的人,为什么要来报这个信,不过他却知道,这种时候,必然要抢在府衙拿到人之前,把这人给找到了。
“世子,是不是等侯爷回来,或者去忠义侯府报个信。”世子毕竟才十岁,过了年才十一岁,大管家让他处理点家事,没有压力,但是这种事,他却要担心世子处理不好了。
“我先带人出城去,你派人去大伯父那里报个信。”卫敏文摇了摇头,直接带着人,走出了他理事的地方。
他带着身边的随从,很快就出了府,离了城,一路向西丰县奔去。
那边,卫泽收到了大管家的报信,自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处理这种事,也带着亲卫追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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