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十个人,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位少年。
易无咎眨了眨眼,他发现这把刀震颤的韵律,与司徒天工的气息有着极为微妙的共鸣。在世俗江湖,这是一种绝顶的武功,意味着人刀已合一,人就是刀,刀就是人。
很少有人挡得住这把刀,因为就算能挡住这把刀,也一定挡不住这个人。司徒天工本人,比刀更锋利,比刀更迅猛。
易无咎并没打算挡这把刀,也没打算挡住这个人。他忽然很想打乱人与刀之间的这种韵律,打断这种圆融流转的气息。
易无咎很轻易捕捉到了司徒天工的呼吸,只要趁其气息转换的间隙出手,他就可瞬间夺刀,同时肘撞、膝顶,就算不能瞬发制敌,也可一举抢占先机。
但是易无咎想先玩一玩,因为他并未打算一招就结束战斗。所以他屈指弹了弹,那把细长的软刀忽然弯曲如圆,刀尖居然倒转过来,迎向疾冲而来的司徒天工。
一代武学宗师使了一辈子刀,若是自己划自己一刀,应该很有趣。
司徒天工执刀的右手轻微一抖,软刀复直,刀势凌空一变,斜斜劈下,有刀气一丈破空。
易无咎腰好像断了,突然弯了下去。他忽然一步踏出,便闪过了刀芒,一拳崩出。这一拳自腰间上掠,直挂司徒天工下巴。
司徒天工左掌下压,按着那只小小拳头,借力腾空而起,跃起两丈来高,凌空身形翻折,头下脚上持刀笔直刺下。
细雨迸散如雾,霹雳闪电一刀自天空垂落,光华倒挂如匹练。这定是惊世骇俗的一刀,在世俗江湖,绝对没有人敢硬接这一刀。
但是易无咎轻轻吐出了唇边含着的荷花。莲生头顶风不动,左右手虚抱成圆。
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,双掌不着痕迹探出,高举过头轻轻一合。那如霹雳般迅猛快捷的轻薄刀身居然被双掌夹住,那携带迅猛下坠之势的凌厉一刀突兀静止。
刀尖所指正下方,易无咎嘻嘻一笑。刀柄所握手上方,司徒天工狰狞露齿。
平地起旋风,细雨纷飞,交织,凌乱。
细长软刀的刀尖突然如朝阳将升,生出指甲盖大小一点白芒,耀眼夺目。
天地元气,本以金元气最为锋锐,司徒天工借来天地间的金元气自是锋芒难挡,砭人肌肤。
白金色寒芒乍现,转瞬伸长,化作丈许洁白的刀芒。犹自嘻嘻发笑的稚嫩面孔突然凝固,被刀芒劈作两半,却诡异地无丝毫鲜血迸溅。
司徒天工一击得手,瞳孔却急剧收缩。刀芒着地,无声刺入泥泞,司徒天工魁梧身形借力向后翻飞而去。
易无咎笑嘻嘻拈荷花踏箭羽而行,倏忽已至司徒天工眼前,那被刀芒劈开的残影此刻方才冉冉消失。五指如绸缎迎风雨摇动,带出五缕色彩鲜艳的天地元气,映得另一只手中那朵荷花,五彩氤氲如天上灵草。
司徒天工面如死灰,竟是俯首引颈受制。易无咎手指如弹琵琶,封住司徒天工任督二脉的窍穴,顺势将他带至黑甲将军马前。
难民潮中,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嘶哑笑声:“真是废物,连个小叫花都打不过。活着也是浪费粮食。”
一道轻烟越来越浓,很快化形成人,全身黑袍裹体,不见面容。黑气似练,向易无咎缠绕过来,气机所及,手中鲜艳荷花枯萎凋谢。
易无咎面色微变,一掌震开黑甲将军,牵着司徒天工向哨楼急速前冲。
“想跑?”黑袍人单手伸出,扣住易无咎的脉门,另一只手迅疾绝伦向司徒天工头顶拍去。
“砰”,一道人影凌空撞了过来,与黑袍人对了一掌,各自斜飞开去。
易无咎脉门被扣,身不由己随那黑袍人踉跄后退,营田郡守禹选大袖轻拂,将司徒天工护在身后。荷花镇守已携数名亲卫跃下,将司徒天工押入哨楼。
黑袍人惊咦一声,道:“小小荷花镇,还有你这么一号厉害人物。”
“我们不妨做个交易,你放了这小叫花,我放你走,如何?”禹选欺前两步,手笼袖中,说道。
黑袍人眼神微寒,冷冷道:“就凭你们,也想拦住我?”
禹选淡淡笑道:“我有三千甲士,我的修为也不输你。你若想走,只怕没那么容易。”
被黑袍人扣在手里的易无咎倒是淡定。打也打不过,逃也逃不掉,他也就懒得废心,此刻倒像局外人一般优哉游哉看起戏来。
上官啸天缓步走过来,挠了挠鸡窝似的脑袋,望着眼前气息强横的黑袍人,苦笑道:“你好。”
黑袍人手指微微用力,将易无咎轻松甩上空中,另一只手便拿住了他的脚踝。黑袍人捏着一手一脚,把少年的单薄身子滴溜溜舞了一圈,沙哑笑道:“这人肉沙包,用起来挺趁手。”
易无咎翻了一个白眼。
“你待怎的,才会放了这小叫花。”禹选投鼠忌器,不得不好言相商。
“他死,他就可以活。”黑袍人朝司徒天工点了点下巴,又朝动弹不得的易无咎点了点下巴。
“真是有趣。这小叫花你要杀便杀,本官绝不会拦你。”晨州牧林中鱼出手了,锁子连环甲鳞甲相撞,脆响一片,一个金红两色掌印轻飘飘飞过来。
黑袍人陡然转身,屈指弹出一溜寒光,正中那道掌印。寒光与掌印悄无声息泯灭,黑袍人蹬蹬蹬后退数步,堪堪站住。
泥泞地面,留下一串深达数寸的脚印。
林中鱼脸色多了些凝重,沉声道:“好本事。本官愿与你一战。”
呛,一杆通体赤黄绕红龙的金色长枪在手,枪身粗若碗口,枪刃如血鲜红欲滴,气势爆发如九天雷霆。
禹选抬头抱拳,道:“州牧大人,这小叫花不能死。”
林中鱼哼了一声,气势收敛,道:“优柔寡断,妇人之仁。”
晨州牧为人狠厉,杀伐果断,从不受人要挟。只是禹选既然想要力保那小叫花,对这既是政见相通下属又是情谊深厚学兄的营田郡守,林中鱼也只得强行忍住心中凛冽杀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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