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秉大惊失色,心想此人真个神出鬼没,他若突施暗算,我岂有命在?猛然转过头来,喝道:“你是谁?怎知道我的家事?”,却见眼前黑影一闪,那人已奔出老远。
雷秉惊奇无比,急追数十丈,突停住了,心想我莫中了他诱敌之计?不,他若要杀我,刚才已然下手,何须多此一举?
那人见他不追,竟停了下来等他,雷秉决心要探个究竟,一咬牙又追了上去。他未习内功,脚力大大的不如,那人身披麻衣,脚踏一双露趾草鞋,竟然健步如飞,几次三番反要停下来来等他。
二人始终保持着三十丈之遥,半盏茶功夫绕过一条沟谷,那人突然不见。雷秉奔上前去一瞧,面前豁然一个山洞,洞口逼仄,仅容一人出入。他朝里头吆喝数声,毫无应答,便紧了紧剑,壮胆闯了进去。再行数丈,隐约便能听到地下河流的水声,再过数丈,洞中豁然开阔,更有几条分叉的洞口不知通往何方。
雷秉头皮发麻,大声叫道:“喂,你要引我进来,我进来了,你自己却做缩头乌龟?”,回声隆隆,毫无应答。定睛一看,正中的洞口隐约透出一丝亮光,他硬着头皮钻了进去,那亮光越来越强,末了一间丈方小洞,洞壁挂着一盏青灯,灯旁一人披头散发,胡乱栽在地上。
雷秉顿生警觉,把剑一抖,叫道:“喂,你快起来,装神弄鬼干什么?”。连喝数声,那人匍在地上一动不动。雷秉走上前去,拿剑尖去刺他大腿,仍是毫不动弹。雷秉心想,对啦,这人穿着布鞋,不是那引我来那人,难不成那人是什么山妖,专门抓活人来吸灵气的?顿时毛骨悚然,转瞬又觉这等想法甚是荒唐,便把地上这人一翻,待看清了面目,不禁大惊失色。这人不是别人,正是半年前和他有过一段瓜葛的丁松!
丁松本来面相凶恶剽悍,此时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,面上竟有一股让人生怜的温柔,似个贪睡的撒娇孩子道:“我不吃啦,我不吃啦!”。雷秉骇然道:“是丁,丁大哥?你不吃什么?”。丁松迷糊道:“我不吃丹药,我不吃丹药!”。雷秉一头雾水,正待细问,突见黑影闪动,那麻衣草鞋之人已仗立洞口,嘿嘿冷笑道:“姓雷的小子!道爷跟你很久啦,三月里华山派那一桩公案,今天该了结了罢?”。
原来这麻衣草鞋的汉子正是华山派的二师傅盖晦。他那日在杭州擒了焦笛,又不慌不忙做了几件侠义之举,把华山派的名头传得响响地,这才心满意足往华山赶回,心里期待的是和师哥师弟久别重逢下的畅快长谈,把酒论英豪,哪知一回到华山,正遇见掌门师哥莫道生为了丁松之事大发雷秉,震怒之下便要将周方儒处以极刑。盖晦慌忙阻止了他,又问明了情由,恨得咬牙切齿,与此同时也觉得自己思虑不周,少不了有些罪责,当下连饭也没吃一口,便气腾腾追踪丁松和雷秉二人北上。
恰那丁松被西门渐一吓,再也不敢往北,便往南逃,刚好被盖晦逮个正着。盖晦先将他毒打折磨一通,逼问他同伙雷秉的下落。丁松每日被罐食偷来的“灵丹妙药”,早弄得七窍流血,神智涣散,将雷秉的底细抖落了个底朝天,又说他已随神山帮的人而去。盖晦一听“神山帮”三字,倒又生出一番打算来,便索性把丁松一路带到这神山帮的腹地,囚禁于山洞之中,昼伏夜出,暗暗打探雷秉的下落。他跟踪雷秉已久,这一夜觉得时机已到,便将他引了过来。
雷秉一听“三月里华山派的公案”,顿时明白,百口莫辩之下吞了一口口水,说道:“盖大侠,这事我确然推脱不得,可你们华山派弟子要害我性命在先...”。盖晦没等他说完,呸了一口,大骂道:“那两个算什么华山派弟子?不过是陈桂生硬塞过来的烂货。我问你,你既然已到华山,见到了掌事的周方儒,他已答应替你做主,你如何还要为虎作伥,把我华山派害得颜面丢尽?”。
雷秉上华山见到周方儒一段,内心反复,一时难以尽叙。他思索半晌,觉得也并无解释之必要,突决然摇头道:“盖大侠,我当时心里也十分挣扎,不过现在想来,我也会一样的做法。你信得过周方儒,我却信不过,他嘴上说为我做主,谁知他事后不会顾念同门之情网开一面?非但我信不过他,也信不过你,甚至也信不过你们莫掌门。总之,位高权重之人一律信不得”,他近一年经历之巨有如沧海桑田,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大孩子,这几句话说得越来越重,越来越有坚定,竟至有一丝快意。
盖晦冷笑道:“好大的口气,你这也不信,那也不信,只信你手头那柄破剑了?”。雷秉面上一刺,正色道:“盖大侠,我听闻过你是行侠仗义的好汉,剑术也甚了得。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,早早地托大并非明智之举”。盖晦仰天大笑:“你每晚在东面的山谷练剑,我瞧得真真切切。你习剑不过半年而已,便有这分自信,那倒也真是难得,我若不教训教训你,也对不住你这番话啦!”,突将剑一抖,刷地扑了前来。雷秉正恼他狂妄,一剑便突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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