恒山王李适之出任河道大都督,可谓是众望所归,这里的主要官吏多数是黄河都督府调任的,与他的人头熟,李适之可以毫不费力的接管河务。
而李适之出掌河务,倒是让李晓身上的担子一轻,可以多睡两个时辰,还有就是能多陪陪父皇母后。
当然,对李晓来说,最尴尬的还是跟父皇独处。十年了,他只回过两次京,一次大婚,一次述职,父子俩就没单独说过话。
瞧他搓着手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有多尴尬了,李守义心里也是一叹,随即言道:“怎么,跟朕呆在一起不自在?”
“还是说,你在心里怨恨朕,觉得朕责你太严了。”
这是自然,从小到大,李晓都怕父皇,倒不是说怕挨打,是因为打小瞧父皇训练太子,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还好,父皇国务缠身,他又是个没什么天赋的,父皇对他的要求,也只是熟识弓马即可。
“儿臣相信,除了大哥,其他弟兄应该与儿臣的反应差不多。”
“实话实说,少时,儿臣也不甚理解,天家富贵,我们为什么不能要这么辛苦。”
“可十年的经历,潜移默化,儿臣也做了父亲,慢慢也就悟了。”
不养儿,不知父母恩,没当过父亲,不知道当父亲的辛苦。前年,李晓做了父亲,小小的人抱在怀里,一瞬间他就成熟了。
过去似懂非懂的事,也一朝顿悟,看着那小人从一天天的长大,从呀呀学语到邯郸学步,每一次都牵动李晓的心。
李唐皇室,自武德朝开始,就像被诅咒一般,自相残杀,一代接着一代。太宗皇帝开了一个坏头,他身体力行的告诉子孙,不怕死就能当皇帝。
父皇这辈子,除了继承父志,将这个国家推向新的盛世,就是致力于宗室的团结。可依然出现了,泽、许及临淄王三兄弟,这五个家贼。
他们五个,全都是闲着没事,没有自己的事业,所以才瞄准龙椅。父皇让他们兄弟各有差事,就是希望手足相残,能在他们这里结束。
不当父亲,李晓不会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。设身处地,换位思考,谁愿意看到儿子们自相残杀呢!赵武灵王的悲剧,还不够惨烈吗?
李晓就比较想得开,既然父皇早早地帮他想好了路,而且他干的还比较顺心,那为什么不能做个让父母省心的儿子呢!
更何况,他与太子共天共地,这辈子只要不谋反,凭着情分,他也能富足的过完一生,成为大唐的李冰,在大唐的国史上,留下浓重的一笔。
即能流芳百世,还能享受非凡的荣宠,他要是不干,那不是有病吗?
“说句犯忌讳的话,就算儿臣想去争,也争不过大哥。他继承了父皇所有好的天分,我等兄弟只能望尘莫及。”
况且,他这个嫡出的皇子退出了,其他的庶出兄弟,只要是知趣的,也会相应的退出。那在他们这一代,就不会再上演争储的惨剧。
牺牲他一个人的野心,化解一场劫难,为自己,为其他的兄弟,都留一条退路。维护住天家,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的局面,不好吗?
李守义听后,满意的点了点头,感慨道:“老五啊,朕没有想到,你的心胸如此的开阔!”
“不过,有句话你说的不对!并不止是你大哥继承了长处,你也是如此。拿得起,放得下,说说容易,做就太难了。”
“做皇帝与修行的道理一样,想做好就要像个卫道士一般,磨着自己。”
“你少时虽顽皮,但心地是光明的,勾心斗角的事,你做不了。但朕一直都相信,你能走出青涩弥漫的成长障碍,走向正途。”
说是一碗水端平,可手指还长短不一呢,更别说父母对子女了。李守义也一样,对皇后所出的子女,还是特别的疼爱,否则不能给他会拿出洛阳留守来。
李晓的成熟,让他欣慰,最起码他不会重蹈李隆基的覆辙,他也不用担心挺尸不顾,竖甲相争的局面。更不必为了稳固东宫,像泽许二王一般把他扔进宗正寺圈禁到死。
这样最好,对国家,对他们兄弟,对天下的百姓,都是好事。拍了拍,身边的地方,示意儿子一起坐下来,望着繁忙的宜昌坝,李守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“朕这辈子,最能跟你祖父交待的,不是开疆拓土,不是修河通渠,更不是着书立传。”
“是把咱们这一脉,维系的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。别觉得这简单,这已经很不简单了。”
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,在李守义看来,齐家是难的。亲亲相隐,对自家人下手是最难的。能保住孝仁皇帝其余四子,保证这一脉子孙和睦,他将来下去,也可以有个交待了。
当然,李晓被教的这么好,李道广和王士昆都有功劳,再加上他们修河有功,李守义决定给他们立庙,就让赵弘主持建一座道观,供奉二臣的神像。
听了这个,李晓举双手赞成,并表示二位都督是他们河道府的人,建道观的钱,就由他们来出。
李守义摇了摇头,这跟是哪儿的官没关系,他们食君的俸禄,尽忠职守,皆殁于任上。君臣相知,君不负臣,臣不负君,自然要有始有终,于情于理,这笔钱都要从内帑中出。
建一座皇家道观,让他们永生享受香火,既表彰他们的功劳,也表达了他这个皇帝的心意。李晓他们河督府要是出钱,那可就是喧宾夺主了。
“是,是儿臣考虑不周!”
“哎,你也不用那么认真,这就是咱们父子之间的闲聊。”
他此次南巡,目的很简单,就是看看河务,看看儿子、孙子,没什么太正式的公务。
而李晓笑着应了一声,瞧龙舟都开出来就知道了,父皇要是真抱着逮人的目的来,肯定更从前一样微服私访,那里会这样大张旗鼓呢!
不过,他猜这趟出来,一定没那么顺利,左右肃政台那些整日抱着“兴亡”家伙们,一定拿杨广南巡的例子,在含元殿谏言了。
“没错!可朕告诉他们,朕是皇帝,也是父亲,也有朋友。花销都是内府的,不占户部一文钱。”
“瞧,皇帝也没世人想的那样,可以为所欲为,不是吗?”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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